垃圾堆

文中提到Satie的Je te veux　

愔愔：我取它安和沉靜的解釋，所以希望這篇文看來會有這種感覺囉

番外──愔愔

阿禾瞄了眼Omega珠寶腕錶，拍拍一旁在吧檯和小虢及其他客人聊天的西日。

「孩子，你可以準備一下了。」他苦笑道。阿禾也不想西日這麼早走，無奈今天有嚴肅正直的護草使者在外面等他，半分鐘都不得耽擱。

西日聽了面露勉強之色：「吉祥難得這麼早來耶。」

語畢，不到十一點通常都不見人影的吉祥踏踏腳下酒紅色訂製紳士鞋，清秀的臉龐笑了起來：「去吧，你准時甚至提早離開的話以後我們一定會再見面的；如果你遲到一分鐘，以後肯定能時時刻刻見到我，但是是以鹿首標本的形式定在你家牆上就是了。」

西日蹙眉別開眼想了一下。吉祥標本？不，嚴靖愔應該沒這詭異的品味。

小虢聽了加深唇邊的笑容：「你嚇到西日了，吉祥。」吉祥只是聳聳肩笑得無辜。

小虢轉身對西日道：「快去換衣服吧，別讓他等你。」

他明白嚴靖愔對西日的掛心，也為他們這對情侶獻上最誠摯的祝福。

同志的圈子雖小，但每個人卻有個難以填補的洞在心中，許多人只能以頻繁替換性伴侶一途解救那快要乾枯的心。因此像西日有嚴靖愔這樣固定的伴侶，就足以讓其他同志們欣羨。

西日常和小虢談些心事，了解小虢在想什麼，於是點點頭和其他人道再見後，便到員工休息室換下侍者服。

雖然和他們聊天很快樂，但現在想想嚴靖愔再過幾分鐘後就在外面等他，西日的心中泛起令他沉淪的甜。

復學那年西日也接到陳憫到國外念書的消息，所以嚴靖愔較為放心，不再堅持接他下班。今天是週五，目前在唸高一的靖棻因為社團活動外宿，所以嚴靖愔要他提早一小時下班，帶他去走走。

嚴靖愔很少帶西日出門，畢竟西日也不是個熱衷於戶外活動的人，所以即使是假日，也會和嚴靖愔在家聊聊天、看看書，而西日更愛窩在嚴靖愔床上，汲取身邊穩定傳來的熱力，與嚴靖愔在西日耳邊呢喃的話語。

和壯漢安管打聲招呼後，西日踏著愉悅的腳步走向熟悉的黑色轎車，打開副駕車門，坐定，關上車門。

西日微笑問嚴靖愔：「要去哪？」

嚴靖愔的眉眼與嘴角都染了笑意：「看夜景。」他很滿意今天西日還早了五分鐘出來，剛毅的臉上放柔了許多。

西日聽了微微皺眉。看夜景，但今天是禮拜五，往陽明山上的道路肯定塞得不像話，他可不要美好的夜晚就這麼浪費在車陣中。

不過，嚴靖愔肯定比他了解現在的路況，所以也就安心的讓他帶著自己亂跑。

按下收音機按鈕，古典音樂頻道播送著小品，法國作曲家薩替的「我需要你」流洩在這狹小卻溫暖的空間中。

拜喜愛音樂的嚴靖棻所賜，只要學校音樂老師敎了新的作曲家，她就會拜託嚴靖愔讓她購買相關的CD、DVD。嚴靖愔覺得這能培養靖棻的品味與氣質，也不會多說什麼；西日則是常常和靖棻欣賞音樂，靖棻告訴他相關的音樂知識、作曲家的小故事，讓西日對古典音樂開始有點興趣。

這點，或許會讓西日從國小到高中的音樂老師都跌破眼鏡。

跟著哼著調子，西日沉浸在假聲男高音米良美一的天籟，沒有注意到一旁嚴靖愔也帶著愉悅的情緒時不時注視著西日。

行經整齊排列著路樹的大道，週五晚間的台北不若平常的雍塞繁忙，而是添了些慵懶閑散的姿態橫陳在世人眼前，放慢的步調使人醉心、盪漾其中。

西日望向窗外的臉映照在副駕駛座的車窗玻璃上，眼尾釀著西日獨有的精醇，讓世界為之醺醺然。嚴靖愔看了眼後，在心中直覺不妙。

他這副模樣，可千萬別讓其他人撞見，否則他們倆的太平日子一定會被第三者打亂。

「西日，看我這。」紅燈剛亮，車才穩住，嚴靖愔就帶點擔憂的語氣對西日說，西日覺得奇怪的挑眉看向他。

現在的西日，比三年前初見到的模樣要更成熟有自信了，但他眼底的冷傲與薄媚卻沒有消失，反而融合著稍微超齡的成熟與自信，蠱惑著世人卻不自知。

「你剛剛的眼神太危險，只能讓我看到。」此話一出，西日笑了，融合著靦腆與得意，令嚴靖愔也不自覺瞅著他的眼。

西日懂嚴靖愔話中的意思。有時在做愛後，嚴靖愔會對尚在陶醉於歡愛後餘韻的西日說這句話，但他沒想到在日常生活中，自己竟也會顯露出這樣的眼神。誰叫台北的週末夜太會撩撥人心了。

「那我先小睡一下好了。」西日閉上眼假寐，但嘴角眼尾依舊盪著誘人的分子。

嚴靖愔再看了西日一眼，回神將目光放回路況上。

他還記得西日復學後某次因為晚放學的原因，讓自己順道接西日下課。返家途中兩人到永鮮超市買晚餐食材，那是西日第一次見到小翠。

他到現在還記得小翠在看到西日對著商品想事情想到笑出來的模樣，感到有多震撼。

其實那時只是因為西日看到草莓果醬，想到阿禾前兩天跟他提到的小插曲。

Dizzily有個常客，做廣告業一個叫艾吉祥的人，雖然嘴上常不饒人，但在床上總是被壓著做的人，不過他自己也以此為樂。

有一次他男友買了罐有口味的潤滑劑，吉祥嚐過後覺得和草莓果醬的味道一樣，竟然異想天開的全身淨身過後，將草莓果醬抹在後庭與會陰部分，躺在床上等男友下班，想給他個充滿情趣的一夜。

沒想到不知情的男友在和客戶談完生意後還與同事續攤，回到家時已經凌晨兩、三點，卻發現吉祥一邊咒罵一邊洗澡。

原來，等到睡著的吉祥在感受到股間刺養的感覺後醒來，驚覺身下都是嗜甜的螞蟻，咬得他的私密處又紅又腫，才趕緊逃到浴室洗去肇禍的草莓果醬。

西日還記得阿禾一邊說一邊笑，說完整個人笑到眼淚都飆了出來。他還頭一次看到阿禾可以笑得這麼不顧形象。

因此，當他看到貨架上陳列著的草莓果醬，隨即笑了出來。他想，廠商絕對想不到竟有人能對食品做出這種令人傻眼的事。

而一旁補貨的小翠見到西日的笑容，眼都開了，還將也在一旁的嚴靖愔視為無物。

自此之後，小翠轉向對西日發動攻勢，但這件事他並不知情，且真正常去超市購物的是嚴靖愔，而非西日。

所以嚴靖愔自然在其中動些手腳。

丟進購物袋內的紙條都被嚴靖愔在超市外扔了，且在無意間讓小翠知道她現在瘋狂愛慕的人稱為西日，但又藉著幾通根本沒有撥出去的電話，間接讓正在偷聽的小翠知道西日已經在跟某個男性交往。

自此之後，便再也沒有見到這令人感到驚訝的女孩出現在超市。

而西日只知道小翠離開超市，並且早就對嚴靖愔失去興趣，就這麼簡單。這時嚴靖愔真的很慶幸聰明的西日竟是個對感情粗神經的人。

嚴靖愔唇邊勾起勝利得意的微笑。雖然小翠根本不足為懼，但在愛情中，沒有人是永遠感到安全的，因此他還是用些手段將小翠趕離他們的生活。

這三年來雖偶有干擾，但嚴靖愔都在事情尚未發展成危機前就剷除禍根。但真要說禍源，還真該歸功於現在在嚴靖愔身旁假寐的大學生，卓西日。

彎進停車場，將車停妥後，嚴靖愔伸手撫向西日臉頰：「西日，起來了。」

原本只是閉上眼享受古典樂的西日還真的睡著了，他在聽到嚴靖愔的聲音與頗為粗糙的指腹輕柔滑過自己臉龐時，他迷茫的睜開眼。

「到了？」他一邊張望，一邊伸著懶腰。

嚴靖愔點點頭，凝視著西日的眼。他愛慘了西日剛睡醒的眼神，誘人又慵懶的流光，就像在告訴他「快把我吃了吧」。所以當他們睡在一起的早晨，嚴靖愔永遠都是那較早起來的人。

西日看了看四周，皺起眉頭：「這裡是停車場耶。」哪有什麼夜景啊？

嚴靖愔但笑不語，開啟車門中控鎖，示意西日下車。

西日下車和嚴靖愔走了一小段路，穿越著名的觀光夜市之後，來到台北某私立大學的門口。嚴靖愔舉步踏進校門，西日跟著進去，卻馬上被展現在眼前的樓梯震懾住了。

「這是……，鍛鍊學生體力的方式嗎！」西日下意識拉住嚴靖愔穿著Boss Black寶藍色針織衫的手肘，要他不要做傻事。

樓梯就像條龍一樣，從山下蜿蜒的攀向山頭，西日從山腳難以望到最高階的樓梯。這少說，也有二十幾樓的高度。

「別擔心，慢慢爬就好了。」嚴靖愔知道西日不愛運動，所以放慢腳步，拉了西日邊聊邊緩步向前。

「棻棻有和你提到湯佑群的事嗎？」嚴靖愔知道西日很關心他們的發展，所以以這問題做開頭，好吸引西日的注意力。

「喔，我有問靖棻。他說那孩子最近好像很忙，他們有一陣子沒見面了，靖棻有點擔心他的狀況。我怕他可能在高中認識了其他女孩子，和靖棻又不同校，所以感情變得有點淡。」西日有些擔憂的道，但嚴靖愔卻像個沒事人一樣。

廢話，他嚴靖愔巴不得那小子從這世界上消失，他們感情變淡這件事可是讓嚴靖愔心情愉悅了好幾天。

「靖棻有哭耶，她說她好擔心湯佑群喜歡上別的女生。」西日想到前幾天靖棻淚眼汪汪的抱著他哭，心裡就好難過。

「哭！」嚴靖愔皺起眉頭。

或許該給那小子好看。他心想。

西日瞥了眼嚴靖愔，看到他若有所思的模樣就知道，他又想對湯佑群作些不太好的事了。

他苦笑拍拍嚴靖愔的肩：「情侶之間一定會有漸行漸遠的時候，拜託你不要在腦中演些可怕的劇場好嗎。」

或許哪天軍情局的人一窩蜂衝進湯佑群家裡，把湯佑群抓走，而這一切極可能都是嚴靖愔策劃的。西日想到就覺得好笑。

但嚴靖愔卻沒有受到西日話中的笑鬧感染，他正視西日：「你是這麼覺得嗎？」

兩人停在平台上，西日狀況外的傻愣看著謹肅的嚴靖愔：「什麼？」

「你是這樣看待我們之間的感情嗎？」他的眼神讓西日失去笑容。

晚間十點出頭的秋天有些涼，秋蟲苟延殘喘接續夏日的吟叫。沿著樓梯，黃暈的燈打在嚴靖愔半邊臉上，令他的五官看來神祕且立體。

他怔怔的看著嚴靖愔，西日怎麼也沒想到他會思考這方面的問題。而讓他感到震驚的是，嚴靖愔的眼神中還帶有渴求與受到傷害的不堪。

西日的心被重重劃了一刀。

他一直以為嚴靖愔很堅強，堅強到認為他是牢不可破的堡壘，不論什麼事都可以自行解決、消化，再以正面積極的目光看向一切。但西日怎麼也沒想過自己竟在無意間傷了嚴靖愔。

他明白嚴靖愔對這段感情極度重視與呵護，一點小差錯都不容許；西日卻輕易撼動這堡壘。只消一句話。

西日心疼的趕緊伸手拉著嚴靖愔的大掌：「不是，我們之間決不會這樣！」話才出口，西日就覺得自己的無知實在可笑。未來的事誰能保證？

嚴靖愔深深的直視著他的眼，不語。

西日再想了想後，低頭道：「對不起，其實剛剛那句只是場面話。」他偷偷抬頭瞄了嚴靖愔一眼，發現他仍凝視著自己，但因為光線的關係，西日看得不真切。

「我想說的是……。其實我無法保證未來我是否還能像現在這麼……，」西日稍稍張望四周，確定沒有人了才深呼吸繼續開口：「這麼愛你。」

西日低著頭，沒有看到嚴靖愔的眼中露出一絲欣喜，只是悶著頭繼續說。

「但我很確定只要和你在一起的時光，我都會好好的記住、品味，並且盡我所能的給你滿滿的快樂與愛。我沒什麼能力，不聰明，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討好你，所以這是我目前所想到能為你做到的事，希望你和我在一起時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那就是我最大的成就與快樂。如果我們真的因為某些原因離開彼此，那我也不會覺得遺憾，因為我的確深深的……。」

話還沒說完，西日就被嚴靖愔奪去聲音。

嚴靖愔狠狠吻上西日的唇，雙唇炙熱的溫度透露兩人現在的心情，交纏的舌尖騷動彼此內心最原始的慾望。像是從前世就積欠的渴望，他們無度的向對方索求、回應。

西日迷茫的微睜著眼，竟看到嚴靖愔的眼裡泛起水氣。

這對戀人沒有發現，他們所在的看台上方還有教室，而剛剛的「真情告白」全被四名路過的住校女大生聽得一清二楚。

「嗚……，好感動的告白喔！」其中一名女大生哭著和同伴說。

當她做好會被朋友譏笑的準備時，竟看到三名友人不約而同看著她點點頭，她們的眼中除了淚水，還有見證真愛的喜悅。

其中一個女孩笑中帶淚看著平台上那對相擁的男人小聲的說：「祝你們幸福喔！」

這所大學的禮堂後方有個看台可以俯瞰台北市的夜景，卻鮮為人知，因此甚少有人到這來情話綿綿。今日也是如此，除了嚴靖愔與西日這對情侶外。

吹著微涼的風，俯視腳下點點星火，交通工具如螢火蟲般流竄在繁華的街道，而一切塵囂只在下界，一絲也沾染不到在平台上的愛侶。

「你怎麼知道這裡可以看夜景啊！」西日發現這裡看的夜景好近，不像陽明山上看到的景色這麼拒人於千里之外。

「我朋友在這裡當教官。」這算是回答了。

西日被嚴靖愔環在懷中，呼吸著他沉穩靜定的氣息。

「在這裡上班真好，可以看到這麼美的夜景。」西日頗羨慕嚴靖愔的朋友，不過一想到那要人命的樓梯就……。

「他說他看膩了。」嚴靖愔回想起對方提到夜景時翻白眼的模樣。

西日輕笑兩聲：「也是，就算每天叫我吃神戶牛排我也會膩。」西日還在想自己這樣的比喻到底適不適當時，嚴靖愔開口問。

「我呢？」其實今天終於聽到西日說「愛你」這件事就夠讓嚴靖愔高興了，但他卻貪得無饜的繼續追問。

西日聽得懂他話中的意思，卻不想這麼快給回應：「你！我想給你吃一般的路邊攤就夠了啦，神戶牛排不適合你。」西日心中有種戰勝的快感。

嚴靖愔聽了挑挑眉，雙手伸向西日的腰間，在他耳邊呼著氣，低沉的在西日頸間道：「不想說實話。」他句末微微上揚的音調聽得西日心癢癢的。

西日笑著回應：「不想。」沒輒了吧，別以為我就吃你這套！西日心中得意的想。

不料嚴靖愔卻將手伸向他的下腹部，並隔著布料摩擦西日的慾望象徵，騷得他竟起了反應。西日趕緊抓住他的手大喊：「好啦，不要再摸了，我說！」

「嗯。」嚴靖愔安分的將手環著西日的胸，等待他的回應。

西日只能有些不悅的說：「目前是不會膩啦。」太糟了，為什麼每次都是他佔上風啊！

嚴靖愔笑在喉頭裡的聲音震得西日心盪神馳，當他還在享受這片刻的幸福時，嚴靖愔又開口了。

「剛剛你話沒說完。你說『不會覺得遺憾，因為我的確深深的……』深深的什麼？」西日聽了皺眉。怎麼今天嚴靖愔問題這麼多啊！但如果不跟他說的話，剛剛「逼供」的狀況肯定又要上演。

西日深吸口氣後，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道：「因為我的確深深的愛過你。」

說完，害羞的躲進嚴靖愔懷裡。

嚴靖愔在聽到他說的話後，想了一下：「不對，不是愛過你。」

西日有種快被他打敗的感覺，他垮著肩等待嚴靖愔的下文。

只見嚴靖愔在西日耳邊細細呢喃，他聽了笑著轉身面向嚴靖愔，誠摯且帶著純淨的心的獻上他說著愛的唇。

「我不會覺得遺憾，因為我的確深深的愛著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