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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被陳憫摟著,頭無力的靠在他肩上,疲倦的閉著眼。

感覺到他的手緩緩游移在我的背上,觸感中參雜著我不想理解的東西,想揮掉他的騷擾,卻又沒有這麼做,因為現在我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悲傷就像一片汪洋的海,而我則是那個即將溺斃的人,海浪反覆的拍打,想將我捲入深幽黑暗的海底,但我已經不想掙扎。

夠了,我好累。

想這十七年來的日子哪一天不是在對抗?對抗環境、對抗不如意、對抗昨天的自己……

總是將自己武裝得讓人覺得堅強,但其實很清楚自己是最脆弱的人。假裝不去在意週遭、總是與人保持距離,這一切都是讓自己遠離傷害;另一方面,對於不順遂的際遇,我只能以慶幸來看待,因為,我總認為如果遇到這些不如意的事,心就會變得堅強了吧。

沒想到,現在心卻痛到深處,痛到虛無。

全身的力量和思緒都被強制抽離,只剩下無盡的悲傷,層層堆疊在心頭、所有感官上。沉重得讓我不得動彈、不能說話、不得多做他想,只是單純沉沒在名為哀慟的海洋,被鎖在滿是回憶的珠寶盒裡。

「媽……。」一開口,剛剛才止住的眼淚又湧出,無聲佈滿我的臉頰。

我曾想過,媽離開我那天的情況,也以為自己早有心理準備。但當這一天真的來臨時,卻慌得連腦子裡該想什麼都不知如何是好。心很亂,卻也空洞,如此兩極的心境讓自己累得只想一覺不起,就此長眠。

「有我在,一切都會沒事的。」

陳憫說得不大聲,但他說的話卻像顆石頭投入心中,一圈圈漣漪擴散開來,最後漫成滔天巨浪向我襲來。

我深吸口氣後嫌惡的推開陳憫,帶著責備的眼神看進陳憫眼中。

「沒事?」我憤恨的看著陳憫,而他則怔怔的看著我。

「就是因為有你在……,因為你完全破壞我的生活!老是無緣無故對我兇,又什麼事都不講清楚,你以為這樣很好玩嗎!現在我只要想到你就煩!」我生氣怒吼,將心中的怨氣一股腦爆發出來,心裡突然感到輕快,但隨之而來卻是深深的罪惡感。

不同於以往衝動的陳憫,聽我說完後,眼前的他皺起眉心痛苦的低著頭。

我微喘看著他,時不時咳了一兩下,心中的忿怒並沒有因為陳憫貌似懺悔的模樣消去幾分。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只想將所有的錯全歸咎在陳憫頭上,我不想再扛著一絲自責和內咎在肩上,我的雙肩已經被壓垮,即便是一縷無聲的嘆息我也無力負荷。

「對不起,我不知道會讓你這麼困擾……。」他伸手覽過我的肩,卻被我甩掉。

他蹙眉看著我。

「對,一切都是你害的!我為了負債努力上班,還應付課業,又要將家裡打理好,每天睡覺前還擔心今晚夢裡會不會又遇見胡亞河那敗類!突然要適應這樣的生活已經夠累了,你竟然還來煩我,這是一個朋友該做的事嗎?你說啊!曾經有人說你喜歡我,現在我知道他錯了,我看你只是存心想找我麻煩!」我話才剛說完,陳憫突然抬頭看著我,緊張的抓著我的手臂問。

「誰?是誰說我喜歡你的!」在見到他緊張神情後,又聽到這句話,著實讓我心寒。

你有必要這麼急著否認嗎?陳憫。

……,誰說的很重要嗎?反正這不是事實,不是嗎?」我扯扯嘴角難看的笑著。

是啊,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已經習慣了陳憫的陪伴,習慣了他那只會對我展開的笑容,而在這像毒藥般慢性侵蝕下,我逐漸耽溺其中,當我回神後,才發現自己早就自甘被困在名喚陳憫的網中。

但一切到此為止,因為這段感情在還沒開始前就胎死腹中。

「你不懂就不要亂猜!我是真的……。」陳憫話說到一半卻猶豫了起來,但他才又開口,話就被一道焦急的聲音打斷。

「兒子,你怎麼了!你剛剛在電話裡的聲音聽起……。」阿禾愣住,看著陳憫:「小朋友你哪位啊?」陳憫則因為被打斷而十分不悅的看著阿禾與一起進門的兩個壯漢大哥,默不作聲。

我冷然的看向陳憫:「你要待到什麼時候,門在那,請自便。」現在的我們已經沒什麼好說了,況且阿禾是來拿錢的,應該會提到我在Dizzily的去留問題,我不想讓陳憫知道我在那上班。

「我要陪你。」陳憫堅定的說,讓我有些惱怒。

「你就……。」我的話被阿禾打斷。

「小朋友,人家逐客令都下了,死皮賴臉的留在這只會讓人討厭喔。」最後那句話的尾音上揚,頗有威脅的味道。

「你先回去,有事禮拜一到學校再說。」我耐著性子對陳憫說。現在對他兇,只會得到更大的反彈。

「不行,我總覺得你在瞞我一些事。」陳憫警戒的看了看阿禾與壯漢大哥後對我說,這句話卻使我不悅。

他說我在瞞他!

我不悅的皺起眉頭:「我瞞你?真的在瞞著別人的是你吧,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把我媽過世這件事瞞得這麼久,是該說你本來就是個精於欺騙的人,還是說你根本不把我當個人對待!」我用尖酸的口吻對他說,陳憫聽了只能啞口無言的看著我,眼中盡是歉意。

「你走,我現在不想看到你。」我厭惡的看著他,心中對他的獨特感覺一點點消失。

陳憫露出兩難的表情。他想留在這,但卻因為對我的歉疚而不敢再多說什麼。

「快滾。」我不帶感情的將這兩個字從牙縫逸出。我告訴自己,以後再也不要為了陳憫而有任何心情起伏,沒有必要,而我也不想將自己浸淫在永遠的猜測與心煩中。

「星期一,星期一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說。」陳憫再深深望了我一眼後,嘆口氣離去。

阿禾見陳憫離開,交代壯漢大哥把錢帶走後說:「看來他很喜歡你啊,兒子。」他的聲音中沒有戲謔,只有深深的無奈,我聽了則輕輕的搖頭。

強打起精神看向阿禾,對他扯了嘴角笑笑:「謝謝你的錢,但是已經有雞婆的人把錢還清了,所以這筆錢還給你。」我不想多說什麼,鼻頭一酸,淚水又溢滿眼眶。

阿禾蹲下與我齊高,擔心的摸了摸我的頭後,將我擁進他懷中:「哭吧,雖然不太清楚你究竟發生什麼狀況,但是會把你逼得這麼憔悴肯定是件大事。我剛剛也聽到了,你媽媽過世了啊……。別擔心啊,你還有我這爸爸,我跟阿榮會好好扶養你的。乖,想哭就哭出來啊,老憋在心裡一定會憋成神經病。還有,你看要不要搬來跟我還有阿榮一起住,要不然待在這只會觸景傷情,這樣怎麼好好的考大學呢……。」

阿禾一股腦的什麼都說了,而我只是緊抓著他的衣服,忍著不要讓自己哭出聲音,一邊在心中感謝阿禾,感謝他想對我伸出援手的心。

不同於陳憫自然且帶著陽光的味道讓我沉迷,阿禾身上的菸酒味反而讓我清醒不少。

很感謝阿禾的好心,但是我真的不能再麻煩他們了……,等等!搬出去跟阿禾……

頓時我想通了,對於卓丘山的話我不一定只能在那兩個選擇中做決定,我可以在他還沒來這之前就離開這裡!

我止住淚,掙脫阿禾的擁抱,邊狼狽的擦拭淚痕邊說:「謝謝你,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咦?」阿禾搞不清楚我在說什麼,只是愣愣的對我說不客氣。

「我不會搬去跟你住,但是我會離開這裡。」就算是流落街頭,也好過被卓丘山像人偶般的控制住。

「啊,為什麼不搬來跟我住!」阿禾嘟起嘴,不情願的看著我。

「呃……,我已經跟我阿姨說好了,要去住她那裡。」老實講我沒見過任何親戚,也從沒聽媽說過我有什麼阿姨舅舅的。

「這樣啊,她如果虐待你的話要跟我說,我帶大伙去揍她!」阿禾亮出拳頭,我看著他白淨骨感的手扯扯嘴角笑了一下。

「不會啦,她對我很好,不會虐待我啦。」我看他若出拳打人,最先骨折的肯定是他自己。

「那個……,我還可以去Dizzily嗎?」當初會去Dizzily上班只是因為要還債,上班所有的工資全被阿禾扣著,一毛也拿不到,但現在錢還了,我卻不想離開Dizzily

阿禾像聽到什麼不可思議的話瞪著我:「你一定要來啊,拜託,Dizzily沒你就沒生意耶!」

「呃……,喔。」雖然他的回答參了濃厚的功利味,卻不會讓我反感。

「啊,時間不早,我要趕快回店裡。對了,雖然你今天沒班,但要不要來店裡坐坐,今天讓大家服務你。」阿禾笑著對我說,末了還自以為淘氣的對我眨眨左眼。

「不用了,我想把這幾天落後的課業趕回來。」很想去,但是我得趕緊收拾重要東西離開這裡,難保卓丘山不會突然改變心意,回來強制把我壓走。

「這樣啊……,那明天見囉,我要先回店裡。還有,如果有什麼不愉快的一定要跟我說,別老憋著喔!」阿禾說完,又再交代幾句話後就離開。

盯著被關起的門,我的力量瞬間被抽離,癱坐在地上,剛剛瞎忙了一陣子後,空虛填滿全身,空洞的腦子裡只想著一個問題。

離開這,我能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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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稍收了些要帶走的東西後,我在媽平常放貴重物品的抽屜中,看到一只牛皮紙袋,裡面是一張要將我的監護權移轉給卓丘山的法院申請書,與一封信。

申請書上沒見到媽的簽名,我鬆了一口氣。

而那封信……。看來卓丘山五年前就發現公司出問題,並也在五年前他偶然看到我跟媽在一起,才記得還有我這兒子可以替他揹債,這段日子裡,他一直要媽鬆手,將我的監護權轉讓給他,不僅提出五千萬的金錢利誘,還以人身安全要脅媽。

信的末了還寫著:李清洛,再不把西日還我,妳以後的日子肯定會比現在還難過。

「還我……。」我嫌惡的看著信上的字跡。

再看看那張沒有簽字的申請書,我心頭倏地一熱。

我總覺得媽還活在自己是少女的幻想中,偶爾的不切實際讓我跟哥都感到無力,我也知道她在某方面來說是個好媽媽,但總覺得她比我還要像個孩子。

人都是不知足的,當媽還在我的生活裡時,我只覺得她是個偶爾讓人感到困擾的大女孩;現在媽不在了,我卻希望下一秒就能看到她站在門口,然後我牽著她的手逃離這裏、逃離卓丘山的威脅,離開那群只會傷害她的男人。

輕嘆一聲後,我將申請表及信件放回牛皮紙袋,塞進黑色提袋中,滿腦子就是那個沒有簽名的空格,瞬時視線又模糊起來。

 

提著黑色提袋,我落寞的瞥向掛在一旁的制服。猶豫一下後,嘆口氣,將它取下,折好,塞進快放不下的提袋中。此時,手機突然響起。

「喂,西日哥哥!」是靖棻。

「靖棻嗎,有什麼事?」我看看牆上的鐘,該是晚餐時間。

「啊,西日哥哥,你現在有空嗎?可以來我家吃晚餐嗎?」她很興奮,我也不想掃她的興,但我看看手上的提袋,狠下心對她說:「抱歉,我要準備段考,所以不能抽身去看妳。」

果不其然,電話的另一頭傳來失望的聲音:「啊,怎麼這樣……,可是我哥已經開車去載你了耶。」

我聽了皺眉。

他們兄妹倆都讓我感到棘手。對於靖棻,我是不忍心拒絕;對於嚴靖愔,卻是我怎麼拒絕也沒用。

才說著,門鈴就響了。靖棻聽到門鈴聲高興的說:「看吧,一定是我哥,那我等你來喔!」語方畢,就和嚴靖愔一樣逕自掛斷電話。

門鈴又再響了一次。我背部冒出冷汗,心中正慌,因為誰也沒辦法確定門外的人是不是嚴靖愔;說不定是卓丘山反悔,回來直接把我帶走也說不定。

怎麼辦?

「卓西日你在家嗎?」

沉穩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熨平我心中的不安。但是想到從此不知該何去何從,就連家教這工作都不保,原本不想應門的我,卻想藉此和嚴靖愔說清楚,也希望能藉由他去與靖棻說我不再任教的事。

苦笑於今天不知道第幾次的嘆息,我打開門,見到嚴靖愔那副剛毅的面容與高大的身影。

「那個……,我有事要跟你說。」為了能清楚的與他說明這件事,我請他到家中稍坐。我不知道他究竟有多高,但當他一踏進家門的剎那,我突然覺得我家實在小得可以。

「你要去哪?」他瞥了眼擱在門邊的黑色提袋,蹙眉問。

我將水杯輕輕放到他跟前的小茶几上,抿抿唇,有些困擾的皺起眉心。剛才雖想和他說清楚,但事發突然,事情太多,多到我不知該從何說起。

「你要去哪?」似乎見我欲言又止,他又問了一遍。

「喔……,我要去同學家過夜。」真佩服自己說謊時根本不會結巴,這是在Dizzily練就的好功夫。

不過嚴靖愔聽完卻依舊皺著眉。

「你要說什麼?」他的口氣很平,聽不出任何情緒,我卻覺得自己是受審的嫌犯,如果不一五一十說出來,下場肯定很糟糕。

「靖棻的課……,可以先停一陣子嗎?」我沒有看著嚴靖愔,而是盯著茶几上那杯水說。

我很喜歡那孩子,也很喜歡嚴家的氣氛,老實講,我根本不想辭去這個工作。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他依舊操著平靜的口氣,但卻帶著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氣勢問我。

「那個……,簡而言之,就是發生很多事,所以我不能留在這裡,等我找到安頓的地方之後,就會回去繼續幫靖棻上課。」我帶著篤定的口吻,但老實講我一點也不確定自己有可以再見到嚴靖棻的一天。

嚴靖愔沉默不語,只是定定的瞅著我,我看不出他的心思,也為現在這詭異的氣氛搞得有些手足無措。

嚴靖愔深吸口氣後,慢慢的說:「發生什麼事,告訴我。」

他又問了一次,口氣沒什麼起伏,但其中的堅定又增加不少。

我侷促不安,有些焦慮看著桌上沒有動過的水杯。還是…...,不要跟嚴靖愔說好了,他每天光忙靖棻的事就夠了。

「就是……,我媽要急著把房子賣掉,先要我到同學家住。」說到這,心裡又一陣酸楚。

媽,對不起,我這麼不孝的拿妳當我謊言的擋箭牌……

在發現嚴靖愔沉默不語後,我抬頭有些狐疑的望向他,只見他眉頭緊蹙盯著我瞧,眼中有許多我捕捉不到的訊息一閃而逝。

與他四目相交後,他開口道:「我載你去同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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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日產轎車在車陣中停停走走,嚴靖愔有一句沒一句的與我交談,我則謹慎回答,因為深怕一個不小心,之前亂編的謊言就全都露餡。

「課還是繼續上吧。」

「當然要上啊,我都高三了,再過兩個月就要學測,這時候不能休學。」不知道為什麼,嚴靖愔側過臉看我一眼。

這動作就向來專心開車的他而言,有點不尋常,但我沒那個心情過問,因為我還在盤算要不要上學這件事,畢竟卓丘山知道我上哪所高中。

「你晚餐吃了沒?」

「喔……,還沒。」我摸摸肚子,這才想到我今天只有吃早餐,而現在已經晚上七點多了。

嚴靖愔沉默一會後,說:「先去我家吃完飯,再載你到同學家。」

我聽了在心中大呼不妙。不是我不想吃晚餐,而是到他們家吃完飯後都不知道幾點了,那還找得到今晚落腳的地方?

「不用了,我跟同學約好在他家吃。」因說謊而累積的罪惡感逐漸上升。曾幾何時,我變成一個連吃晚餐都要說謊的人了?

「是嗎。」嚴靖愔只吐出這兩個字,隨後便什麼也沒說,繼續將注意力放在路況上。

剛剛我跟嚴靖愔說,去同學家必須搭火車,所以請他送我到台北車站。但我其實只是想藉此坐火車遠離台北這是非之地,而且愈遠越好,因為我不清楚卓丘山能力所及到那,下下之策就是逃離台北,甚至流浪四方。

想到卓丘山那副嘴臉對照我現在的處境,不禁憤恨的握緊雙拳,心中頭一次真真正正的恨一個人,巴不得剝他的皮、剉斷他那身賤骨頭!

「怎麼了?」嚴靖愔句尾有些詢問的語氣使我回神,我很少聽到他起伏的語氣,因此疑惑的看著他。

「你在發抖。」他輕描淡寫的說這句話,眼中卻帶著擔心。望了望他眼中的擔心,我緩緩低下頭道。

「我……,我想到之前學校的事。」我這麼說完後嚴靖愔也沒繼續追問下去,只是開口說著他想說的話。

「棻棻自有記憶起到現在,從沒有感受過父愛跟母愛。雖然我一直在她身邊,但有些事我還是幫不了忙,只能讓她自己一個人承受,所以她並沒有你想的這麼脆弱天真。」

嚴靖愔說出口的事讓我很驚訝,當我還在猜測他接下來要說什麼時,他又開口。

「你知道為什麼棻棻很喜歡親近你嗎。因為你讓她感到一種隨時會消失的不安,所以她甚至要我要求你假日到家裡過夜。說直點,就是她對你放不下心。」他的話讓我震驚,這才發現自己總是一廂情願的認為靖棻是個需要別人呵護的孩子,卻不了解她其實更擔心我。

「如果你真的在乎棻棻,就不要讓她擔心。」他話一說完,隨之響起的是手煞車的聲音。

「到了。」嚴靖愔口中吐出的這兩個字像是命令,讓腦中還是一片混沌的我機械式的開啟車門,回身對他點頭道謝後,便步出車外,踏著迷惘的腳步走進車站。

他是在責備我吧,一定是看到我臉上的脆弱,所以才提到靖棻,要我別輸給這只有國一的孩子。

思及此,剛剛一直沒有抬起的頭垂得更低了。

走到車站大廳,我隨便找了個椅子坐下,並將提袋擱置在腳邊。

我掩面遮去即將奪眶的淚水,小心翼翼的啜泣,就怕被其他抱著快樂心情的遊人發現我與這空間不同調的情緒。

我到現在還不清楚剛剛嚴靖愔說那番話的用意,而現下的狀況也讓我無暇去想那些細節。

嘴角揚起嘲諷的角度,真心覺得想太多的自己根本就是笨蛋。猜嚴靖愔會怎麼想、阿禾會說什麼、嚴靖棻會怎麼覺得,甚至,陳憫會怎麼做,那些都已經不是我能去觸即到的層面。

畢竟我連有沒有未來都還不知道,不是嗎。

瘋子似的邊笑邊哭,由衷的覺得只要躲過卓丘山的掌心,叫我去賣臉賣身都願意!

 

突然,有人抓住我的手肘。

我驚恐的抬起頭,深怕是卓丘山找來了,沒想到來人卻讓我愣了一下。

「你不是……,回家了嗎?」我疑惑的問。

「我是要回家,而且要帶你回家。」語畢,他抓起我的提袋,拉起忘了反抗的我離開車站。

回神後,我看著嚴靖愔的背影,不知該說什麼,卻知道在大庭廣眾下,兩個男人拉拉扯扯是一件多難看的事,所以跟著他又回到車內。

他不急著發動車子,而是看著我,說。

「你說的話裡有哪些是騙人的?」

 

 

【欲知後事 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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