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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壓了壓棒球帽後,將手插在米白色的外套口袋中。還有五分鐘就十一點,卻看到靖芬有些喘的跑向我。

「西日哥哥!」

「怎麼跑得這麼急,不是約十一點嗎。」我拍拍靖棻的背幫她順順氣。

「沒有啦,看到你……,看到你在等……,我以為時間已經到了。」我聽了苦笑。

「走吧,妳哥答應妳今天可以吃所有妳想吃的東西。」雖然嚴靖愔沒這麼說,但也相去不遠,況且這麼說還可以幫嚴靖愔討個面子,何樂不為?

靖棻咧了嘴笑得開懷,我看了則微笑帶她進速食店點餐。

雖然沒吃早餐,但今天九點多起床,也沒用到多少體力,所以不怎麼餓,點的份量不多;反倒是靖棻,想各個都嚐點鮮,所以點的幾乎是兩人份的量。

我皺眉看看眼前的食物:「妳吃得完嗎?」卻見靖棻笑得合不攏嘴,對我點點頭。

算了,吃不完我再幫她吃好了。

喝了兩口紅茶,我問:「妳是因為妳哥的關係,所以不敢向他開口要他帶妳來這裡吃嗎?」如果靖棻說是,那我真的要哭了,天底下打哪還能找到這麼聽話的孩子啊?

靖棻咬了口雞塊,愣愣的看著我,猶豫了一下,說:「其實……,有一部分是因為我自己也沒心情來這邊吃啦。」我聽了揚眉丟給她個詢問的眼神。

靖棻見我在問他,喝了點可樂後,清清喉嚨,將手上的食物擱著:「其實以前我常常吃這種炸雞薯條,而且都是讓哥哥的朋友帶我來吃,可是那個大哥哥兩年前過世了,所以那一陣子看到麥當勞肯德基的都會想到他,難過得不想吃。」原來……,還有這個原因啊。

「呃……,妳現在,還很難過嗎?」我小心翼翼的問,因為在靖棻臉上看到一絲落寞。

靖棻搖搖頭:「一開始的時候會很難過,但是之後想想,最難過的其實是哥哥。那個大哥是我哥最要好的朋友,最要好的朋友過世,他才是最難過的吧。」靖棻扯了一個無奈的笑容。

「妳很喜歡那個大哥哥啊?」不知道為什麼,我想了解靖棻口中的那位大哥哥。

「當然!陳大哥人長得帥,知道的事情也很多,我以前還笨笨的許個想當他老婆的生日願望耶,不過之後知道都是自己在作夢啦。」說到這,靖棻笑開了,但這其中卻還是有某種程度的難受與捨不得。

「喔,是知道你們年齡的差距才退縮嗎?」我微笑看著靖棻,卻見她愣了一下,笑得更開。

「對喔,這樣講這也是原因之一啦!」我聽了皺眉,她回答有點怪怪的,但卻不知該怎麼問。

之後我們的話題就一直圍繞在那個我無緣見面的陳大哥身上,因為靖棻很喜歡他,也很想念他。

「不過自從陳大哥過世後,我就不敢再提到麥當勞了,因為怕哥想到陳大哥而傷心難過。」這孩子真的很貼心,她是從哪累積到這些點點滴滴,並轉而對別人付出的?這不是長時間對環境的體悟,要不就是遭逢劇變,讓她的心變得如此細膩。

「所以妳就忍了兩年?」我想這件事要是讓疼愛靖棻的陳大哥知道,他一定會很心疼。

靖棻邊喝著可樂邊點點頭,我看了在心中嘆息。

「我最喜歡陳大哥的原因,就是因為只要有他在,哥都會笑得很快樂……,那個時候真的好幸福喔──」說著,靖棻的眼眶紅了起來,我手忙腳亂抽起一旁的衛生紙遞給靖棻,被她嘟著嘴苦笑拒絕。

「我哪有要哭啊!」

「眼睛都紅得跟兔子一樣了還說沒有要哭。算了,不要再講陳大哥了,要不然妳哭腫眼睛回家,妳哥看了一定把我抓起來丟。」話才說完,就見靖棻笑得東倒西歪。

「哈哈哈……,抓起來丟……,那個畫面真的好好笑喔,哥哥好像猩猩。」沒想到這小子竟然還直接將畫面都套好了,還自顧自笑得像瘋子。

「妳敢說妳哥像猩猩,小心我跟他告狀。」我奸笑說,她馬上求饒。

「啊,西日哥哥你不要跟我哥說啦,他現在會把你當一回事了,你跟他說什麼他是會當真的!」還回靖棻用做賄賂的三根薯條,我皺眉問。

「什麼叫把我當一回事?他之前是不把我當人看嗎?」我在腦中思索與他相關的事,卻停在一件事上。他知道我一開始當家教那幾天缺席沒給靖棻上課的原因。

他是因為這樣所以瞧不起我嗎?這麼想著,心裡變得沉甸甸的。

「不是這樣啦!哥對人的戒心都很重,在他還沒有百分百信任這個人之前,都不把別人的話放在心上;你現在已經得到他的信任,所以他會認真聽你說的每一句話。」靖棻的表情十分認真,喝了口可樂後繼續說。

「就連我都不能跟他開玩笑。之前有一次他生日要幫他慶生,在他回家前我把燈都關掉,門還反鎖,裝作一副我還沒回家的樣子,原本想給他個驚喜,結果卻被他罵到臭頭。不過那次幸好有陳大哥幫我說話,要不然真的會被他抓起來丟。」靖棻餘悸猶存的嘟嘴眨眨眼。

「我想那是因為他關心妳,以為妳這麼晚還沒回家,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才會這麼生氣。」我懲罰般輕擰靖棻的鼻頭,她則一臉知錯的模樣看著我。

「全世界我看能剋住我哥的只有陳大哥了,因為之前我看過陳大哥跟哥哥開玩笑,結果我哥竟然還跟他玩起來!」靖棻歪著頭不可思議的說。

「最要好的朋友就是不一樣啊。」說著,竟然不由自主想到陳憫。

我們的確常常鬧著玩,但那是之前的事,現在……,我們之間的氣氛完全不對了。

「西日哥哥你跟你的好朋友也會常常鬧來鬧去的嗎?」靖棻慢慢吃著漢堡問。

「嗯?嗯,是有鬧著玩啦,不過我跟我朋友都不像你哥是那種嚴謹的人,所以會鬧著玩也不稀奇。」我支著左臉頰說,腦中卻浮現小學弟遞情書那天,陳憫怒氣沖沖的模樣。說來,我們從那天之後就沒有再交談,彼此就像陌生人一樣,各過各的日子。

「也對啦,因為哥是軍人,軍人怎麼可以一直在玩。」薯條沾了點番茄醬送進口中,靖棻歪著頭說。

不過我想嚴靖愔在軍中應該也算是一板一眼的人,因為在Dizzily也看過幾個職業軍人,他們還特別愛開人玩笑。

雖然嚴靖愔要我帶靖棻到處走走,但她卻只想待在速食店裡。「出去玩好麻煩喔」她這麼皺眉對我說。

花了將近兩個小時的時間,我們倆終於將一桌的食物解決掉,剛好我的手機響起。

「嗯?妳哥耶。」我亮了亮螢幕顯示的名字,靖棻有些愣住。

「喂,嚴大哥……。」嚴靖愔問我們現在在哪,還有等會要去哪玩的事,我交代完後就掛了電話。

「妳哥很擔心妳會被我給拐走。」收起手機,我笑著對靖棻說,並提到剛剛電話裡的內容。

靖棻聽了皺起眉頭:「總是把我當小孩子一樣……。」我苦笑,我也常常被媽當小孩子一樣啊。

「西日哥哥,我跟你打賭,我哥等下一定會來找我們。」靖棻一副勝券在握的表情,讓我有點驚訝。

就他們兄妹倆相處的情況來看,嚴靖愔可能真的會趕來接靖棻回家。

「不會吧……。」連出外吃個飯也要這麼緊張,嚴靖愔會不會太過份了點。「妳不會覺得妳哥管妳管得太嚴了嗎?」因為即便遇到這種讓我覺得很誇張的事,靖棻也只是笑笑帶過。

靖棻聽了有些不可思議的搖搖頭:「不會啊,他以前更恐怖,現在已經沒在管了。」我聽了臉黑了一半,這樣叫沒在管?

「嗯……,西日哥哥,我有點睏,可以先趴一下嗎?」靖棻揉揉眼睛說,我則將她面前的東西都撤掉,脫了外套讓她墊著睡。

「呵呵,西日哥哥的外套好香喔。」看她整顆頭往我外套栽去,不禁苦笑,洗衣精的味道叫香?

「那妳就不要睡一睡還流口水在外套上。」靖棻聽了呵呵笑,還說什麼保證一定會用口水把我的外套整件洗禮過的話。

我們又笑鬧了一會,靖棻終於累得悶著頭沉沉睡去。今天是星期天,來店裡消費的人老少皆有,幸好我們挑的是窗邊的位子,受到的干擾比較小,否則靖棻一定沒多久就被吵醒。

百般無聊的喝著還剩一半的紅茶,思緒飄得老遠。想著學校、想著媽、想著Dizzily、想著陳憫……

他真的好怪,我只是要去跟學弟道歉,這也礙著他了嗎?我那天的口氣是很差沒錯,但有必要這麼氣嗎?

我記得他以前不是這種人,我想做什麼都隨我的意,他從不插手,為什麼現在會這樣?現在四目相接時,我在他眼中只看到怒火,以前笑著跟我胡亂打屁扯淡的陳憫到哪去了?

很想念那個陳憫。

「嘆什麼氣?」

身旁響起聲音,我有點嚇到看向發話的那一方。

「真被靖棻說中,不過你來得還真快。」

「我打電話給你的時候剛好在附近。」嚴靖愔看了眼沉睡中的靖棻,脫下外套罩著她的肩。

「我說,你會不會管靖棻管得太嚴了,她這樣很可憐。」我們倆的視線都落在靖棻身上,盯著她微微起伏的肩。

「棻棻……,是輕度地中海型貧血患者,不好好照顧她的起居不行。」嚴靖愔淡淡的吐出這幾句讓我震驚的事,像是在話家常一樣的表情,帶了一點點擔憂。

「地中海型貧血……。」我怔怔的看著嚴靖愔。

「幸好是輕度,而且也不會有轉重度的危險,但是起居跟飲食都要正常,不能熬夜也不能胡亂吃東西。她自己知道身體狀況,所以也不會鬧脾氣跟我要求些什麼。」嚴靖愔的目光依舊在靖棻身上,眼中多了點做哥哥的包容,我看得心裡一震。

突然渴望嚴靖愔用這樣的眼神注視著我,這種包容,身為家人的感覺。

「怎麼了?」一回神,就見嚴靖愔微蹙眉看著我,我趕緊搖頭尷尬笑著。

「沒……,沒事。」嚇死我,剛剛嚴靖愔看我的那個眼神,不知道為什麼竟讓我的心漏跳一拍,一定是因為距離太近了,一定。

輕輕將身體挪向窗邊,和嚴靖愔保持點距離。

「你們今天聊了些什麼?」他雙手抱胸看著我。

「也沒什麼,就胡亂扯一些有的沒的。」原本要照實說陳大哥的事,但怕他想到人會難過,所以亂編一通。

說完,嚴靖愔蹙眉深深看了我一眼。我想,應該是我的謊言被他揭穿了吧,但他卻沒有再追問,讓我鬆了口氣,也為他這不愛胡亂追問的個性暗暗稱許,我才這麼想著,卻聽到他說。

 

「一旦忽視傷口,傷勢只會越來越重。什麼時候該振作是自己的事,別人過多的顧忌只會讓你越來越忘不了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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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久很久以前,我曾覺得同性戀是噁心恐怖的。

為什麼會這麼覺得,其實我自己也不太清楚,我曾告訴自己也許這就是天性。但是在國中時,我對同性戀的想法不再這麼排斥,也許是因為當時那些流言,讓我還對同性戀還抱著一絲同情。

「你看,你看。卓西日已經國三了,竟然沒有接受過別人的告白耶,看他長那個樣子,一定是同性戀!」

起初聽到女孩子這麼說我時,氣到渾身發抖,但是之後想想這樣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時,便只好隱忍著不生氣,從頭到尾裝傻到底。

之後進了男校,看到、也聽到一些相關的事。不管是已經確定誰跟誰在一起,還是哪兩個人很曖昧,我都已經習慣了,所以在看到抽屜的信、同性的告白,都讓我覺得沒什麼大不了,而且還覺得有點開玩笑的意味。

只是,要跟對方說清楚。

 

經過一個禮拜的觀察,之前那個小學弟似乎是五班的人。中午時在五班走廊徘徊了幾分鐘,終於找到那個靦腆的小學弟。

「麻煩幫我找坐在第二排第五個的那個同學出來。」我請他們班上的人傳話,聽到的人都愣了愣,隨即在一旁偷笑。

「這不是那個三年級的美人學長嗎?」美人學長,什麼東西?

「阿保走運了,學長來找他耶。」原來那個小學弟叫阿保。

「他近看真的很漂亮,還有點妖艷的感覺。」妖你個頭!

「難怪這麼挑的阿保會喜歡他。」這件事……,傳得全一年級都知道了嗎?

「不過聽說他跟籃球社的主將那個陳什麼的很好耶。」他叫陳憫,而且我們現在在無意義冷戰中。

這些細語都順風近了我耳裡,但得裝做什麼都沒聽到一樣,嘴邊掛著微笑等那個叫阿保的小學弟出來。

他在座位上猶豫不決,旁邊的朋友還拍拍他肩膀幫他打氣後,他才毅然走出教室。

「學……,學長。」他緊張的看著我,一張陽光的臉多了不相襯的忐忑。

我掃視了一眼週遭雜亂的人群大有竊聽的味道,微笑:「邊走邊說吧。」才說完,就聽到細微的歎息聲在周圍響起。

「聽不到啦……。」

「跟蹤又太明顯……。」

「唉……。」

我聽了癟癟嘴,現在高一的怎麼這麼八卦,太閑了嗎?

一年級的大樓在操場邊,我自然而然將阿保帶到操場旁的看台坐著。

「學長……,有事嗎?」阿保一直低著頭,緊張得十指交握。

「我聽別人叫你阿保?」我不懂他到底在緊張什麼,面對一個自己喜歡的人,沒有必要這麼侷促吧。

「我……,我叫楊保戎,木易楊,保護的保,戎,戎馬倥傯的戎。」

「以後記得在告白信上這麼寫,要不然別人只知道你的長相,根本不知道你叫什麼。」我淡淡的說,他猛的抬頭看著我。

「我沒有寫啊!」我笑著點點頭,他的臉瞬間紅得跟煮熟的螃蟹一樣。很好玩的反應。

「很抱歉那天信我連看都沒看,直接倒頭就睡,你一定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吧。」看我道歉,阿保怔了怔。

「學長是為這件事來找我的啊……。」不難聽出他的聲音中帶著失落,但我依舊微笑點點頭。

「嗯,不對啊,那時候……。」阿保不解的搔搔頭,努力想著事情。

「怎麼了嗎?」

「啊,因為我去找你的時候你正在睡覺,陳憫學長跟我說……,你覺得我很噁心,所以叫他幫你回絕……。」阿保的聲音越來越小,但我還是聽到了關鍵的那句話。

『你覺得我很噁心,所以叫他幫你回絕』

陳憫在幹什麼,就算回絕別人也沒必要說成這樣!不對,我記得那時候……

『現在喔……,一點五分。』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怎樣,剛剛發現的啊。』

「陳憫。」我咬牙道。他究竟在搞什麼鬼?分明就是他將人回絕,還裝做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問我要不要赴約,結果卻因為我想找阿保道歉還被他冷嘲熱諷一番……,他到底在想什麼!

「很抱歉陳憫對你說了這麼過份的話,我一直想找機會跟你當面道歉,不過因為找你要一段時間,所以才拖到今天。」而且還因此跟陳憫吵了一架。

「不,不會啦。」阿保尷尬的笑笑:「那學長,我們……。」阿保戰戰兢兢的看著我,我愣了一下才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我們是朋友。」我笑著回答。

「朋,朋友啊……。」聽得出來他的失望,但我還是笑著看向他。

「很高興能跟學長當朋友。」他低著頭說,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卻可以想見。

「很高興認識你,反應很可愛的阿保。」我微笑將手伸到他面前,他猶豫一會後,握住我的手。

「好了,要午休了,趕緊回教室休息吧。」我用另一隻手拍拍他的肩,他抬起頭看著我,眼睛有點紅紅的。

突然,阿保咧嘴一笑,雙手握住我的手捏了一下:「學長的手好好摸喔!」說完,我還來不及反應,他就笑著跑走了。

「學長,改天有空帶你去吃冰。」阿保邊跑一邊回頭跟我說,笑容燦爛得像是六月的太陽。

我聽了笑出來:「都十一月了還吃冰!」

看著阿保遠離,我原本掛在嘴邊的笑容逐漸消失。

現在心口有一股火直往腦門竄,視線移到操場旁的籃球場,看向從一開始與阿保坐定在看台後,就緊盯著我不放的那道目光來源。

那什麼眼神,該生氣的人應該是我吧!

現在不想看到他。

我別過臉,起身就走,身後卻傳來越來越近的奔跑聲。

「走。」他話還沒說完,我就被陳憫用力扯著手臂強迫蹌踉的往前跑。

「幹嘛啊!」生氣的大喊,我一邊跟上他的腳步,一邊想扯離他的牽制,卻被他越拉越用力。

 

被陳憫帶著一路狂奔到後花園的紫陽花叢間,和上回不同的是,我們倆人都帶著怒氣。

我甩開他微鬆的手,雙手撐著膝蓋喘氣。因為平常沒什麼在運動,狂奔一小段路就覺得眼前一片花,這時平常就在籃球場上跑跑跳跳的陳憫佔盡優勢,連個氣都不喘。

「為什麼要跟他見面!」我氣還沒順過來,就聽到陳憫在大喊。

我瞟了他一眼後坐到花圃邊磚上休息,不想理他。

這傢伙八成是心虛了,怕他瞞著的秘密被阿保說出來,所以才惱羞成怒。

「說話啊!」陳憫暴怒用力抓著我的肩膀,我痛到以為自己的肩被他捏到脫臼。

搭上他在我肩上的手,想將他的手扳離,卻被他另一隻手握住。

「還握手,感情很好嘛!」他的聲音裡除了憤怒,還有不知名的成分在裡頭,這我還來不及細想,就被他話中的內容激怒。

「幹,你是哪根筋不對勁啊!我都沒找你興師問罪了你還在這裡跟我大小聲!」我想站起來跟他理論,卻因為他的手壓住我的肩膀,讓我只能仰著頭與他對罵。

「有什麼好問的!你原本就不想跟那個小鬼在一起,我幫你解決掉一個麻煩還不好嗎!」我聽了差點背過氣去,陳憫覺得他是對的?

「我是不想跟他在一起,但這種事我自己講明白就好了,用不著你耍伎倆騙我。更何況你還用這麼過份的話傷害阿保,他根本……。」

「阿保……,變好朋友了嘛,第一天見面就變成好朋友,明天就在一起,後天你就上他的床了是嗎!」

我不可置信的看著他。這是陳憫嗎?是那個拙於照顧人卻不會主動傷人的陳憫?

「我看你也是這樣對你那個家教學生的哥哥吧,照顧人家照顧到床上去了,否則怎麼對你這麼好,還開車送你回家勒。你怎麼這麼不知羞恥啊,難怪你繼父會想要強……。」

「閉嘴!」我大喊,顫抖的聲音中除了憤怒還有不堪,眼中陳憫的身影竟然與那個姓胡的敗類逐漸重疊在一起,身體不自主的打了冷顫。

最了解你的人傷你最深,這句話我今天總算體會到了。

我憤恨的看著陳憫,一字字清楚的對他說:「你對我有什麼不滿就直說,沒必要拖阿保跟嚴靖愔下水。」陳憫愣了愣,就像是睡了個覺醒來一樣,直瞪著我瞧。

「我今天總算弄清楚原來我在你心中是怎樣的人。我不知羞恥、到處勾引人,所以被強暴是應該的,對吧!」說到最後,我竟然笑了起來,但視線卻逐漸模糊。

「西,西日……。」陳憫鬆手,我揉了揉被抓疼的肩膀,站起身。雖然現在陳憫的臉上滿是歉意與後悔,但就某方面來說,他做了件跟那敗類一樣的事,而且更勝那敗類帶給我的傷害。

我不知道我的表情看來如何,我只知道心裡某個地方逐漸冷卻、凋零。

我深吸口氣,冷然的說:「朋友兩年多,我卻不知道你的興趣是控制別人的生活,這對別人或許行得通,但不好意思,我是我,以後請你高抬貴手放了我這個骯髒、不知羞恥的人,你的大恩大德我今生沒齒難忘。」咬著牙將話說完,我轉身就走。

在轉身的那剎那,感覺心裡有個東西想留在後花園,但我執意的腳步卻不想停留。在邁步向前的瞬間,失落感充斥在體內,從剛剛就一直忍住的淚不爭氣的打在石板地上。

這個後花園,我不會再來第二次了。

 

這天下午的課沒有要跑教室,所以我得強迫接收陳憫三不五時傳遞而來的眼神,因為他剛好坐我前兩排的位子上。

『對不起,我一下子太氣,說了些我自己都傻眼的話,請原諒我!』

『西日不要生氣了,改天我們一起去哪走走,好不好……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你要我跪下來跟你道歉都可以,只要你原諒我!』

「喂,今天陳憫的話很多耶,我幫他傳紙條傳到手都軟了。」范嘉恩側坐跟我說話,我只能苦笑應對。

「喏,又是你的。」陳憫在將紙條丟給范嘉恩時,回頭深深望了我一眼。

我接過紙條將它擱一邊,范嘉恩繼續說:「煩死了,你們怎麼這麼多內心話要說啊,我的位子下節課給陳憫坐好了,這樣你們傳起來才痛快。」他一說完,我馬上搖頭。

「不要不要,拜託你不要換位子,而且你看都是他傳給我,我沒有回傳啊,所以不用換位子。」要真的換位子那還得了。

范嘉恩狐疑的看著我。

「好怪喔,你們……。」

「范嘉恩,我知道卓西日長得比我好看,但我才是老師,麻煩請你面向老師上課!」其貌不揚的數學老師扯著嗓子對范嘉恩進行感化,他趕緊面向黑板坐正裝認真上課的模樣。

我攤開比之前傳的都要大的紙條,怔怔的看著它。

學校用空白測驗紙被陳憫用藍筆寫了密密麻麻的對不起,最下面那一行用紅筆寫著……

『沒有你我真的不行,西日,拜託你回到我身邊!』

……,這什麼意思?

 

 

【欲知後事 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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