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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輕哼著歌,一邊將鬆餅起鍋,放在一旁的盤子上,才要轉身去開冰箱,腰就被後頭一雙手環著。

君奉天在玉離經耳邊低語:「我回來了。」

這是他回台的第二天,因此玉離經聽了笑出聲:「哪有人在我家窩了一天,才跟屋主說這句話。」說著,他將盛了鬆餅的盤子湊到君奉天面前:「早餐吃鬆餅,可以吧。」

「你做的都行。」太久沒碰到玉離經,剛剛伸手撈不到那消瘦的身軀,君奉天隨即清醒起床找人。

他是不是也有點分離焦慮。

接過早餐,君奉天將盤子隨意擱在中島後,繼續環著玉離經。

「你這樣我沒辦法做事。」發現自己被夾殺在流理台與君奉天之間,玉離經安撫般地摩挲他的大掌。

「那就別做。」嗅著讓他安心的氣息,儘管已經過了一天,他還是止不住想親近他的心。

「不能不吃早餐。」他手肘撞撞君奉天緊實的腹部,要他離開。

被小情人催促的君奉天只好悻悻然鬆手,替他張羅早餐。

將蘑菇炒馬鈴薯分盤,放上奶油,擺好餐具後,兩人入座並肩吃早餐。

「玉簫說你做的千層蛋糕很好吃。」

「就平常的做法啊,是他們不嫌……。等等,你回台前有跟他們聯繫?」玉離經突然想到什麼般問。

君奉天不想瞞他,據實以告之外,還將通訊軟體開給玉離經看。

點開每個影片與照片,還有那些君奉天叮嚀、通知的話,及線民們回應的內容,玉離經瞪大了眼。

「你……,」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君奉天:「你也太過分了吧!你掌握我所有細節行蹤,結果我只能在台灣看著一張臭臉照想你想到發瘋!」

玉離經氣惱地一拳捶在君奉天肩頭。

被揍的人將玉離經攬在懷中安撫:「不這樣我沒辦法安心。」

說那時玉離經哭著要他別生氣,像回到以前在育幼院的小荔枝,但君奉天何嘗不也是如此。那些天他又開始像當初小荔枝離開育幼院後,瘋狂蒐集著他的消息,陪著他一起蹙眉嘆息。這件事,將兩人都逼回最初的自己。

原本要討一口氣的玉離經愣住,抬頭看向那隆起眉心的人。

原來他也會不安。

說到底,君奉天很早就摸清想法,對這段感情,他應該放得比自己還重,卻寧可這樣忍著思念,逼自己面對問題,並等自己成長,那光想就很磨人了。

「如果我一直不回你,你不就急到發瘋。」玉離經在心中暗罵這只會默默守護的人是笨蛋。

「但我會一直等你回我。」他相信玉離經。

「你……,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放棄的話,你要怎麼辦!」玉離經這麼一說,君奉天環著他的手緊了緊。

「再把你追回來。」說得堅決,玉離經聽了愣住,隨即苦笑。

「……,好吧,那我們打平了。」說著他將君奉天通訊軟體中與墨傾池的聊天串點開,點擊了打麻將的那段影片。

「這裡。」指指自己出神地看著手張握的畫面。

「你知道我這時候在想什麼嗎?」窩在君奉天懷中,玉離經的聲音很淡。

君奉天挑眉。

「我在想……,如果追去美國,你還是堅持要先拉開距離的話,那我是不是要順著你,就先分開一段時間;不過我又不想輕易放掉這段感情,所以覺得兩難。」因此在感情收放間,他無法做出抉擇。

聽他這麼回應的君奉天皺緊眉頭,深呼吸後,將懷中的人攬得更緊。

「有時候覺得要順著你,你才會更愛我;但心裡偶爾又想任性的對你大喊,要你永遠只看著我。」說完,玉離經輕笑,抬頭看向君奉天:「這樣的我是不是很幼稚?」

玉離經的笑容逐漸隱去,因為他看到君奉天不快的神情。

眨眨眼,玉離經不懂君奉天在不高興什麼。

「你怎麼不說。」眼神中的譴責像是在控訴玉離經的無情。

「因為……,我覺得這是我自己要解決的問題……。」玉離經不自覺地坐直身子。

君奉天聽了更不悅,捏著玉離經的臉頰:「你的問題就是我的問題,沒有自己解決的道理。」

「嗚……」玉離經承受情人的懲罰後,揉著臉道:「我知道了啦,這次學乖了……。」後面那句話嘟囔著。

君奉天聽了一臉質疑。

玉離經看了馬上喊冤:「真的啦,這你還要感謝無端,他跟我講了那些話,才讓我一掃陰霾。你看,連沒什麼機會見到你的無端,都看得出來你對我的感情,那我還有什麼好懷疑你對我的愛?之後我就看開了,追去美國如果你還在氣頭上,對我還是冷淡,那我就一直糾纏到你接受為止。反正你那時候在LINE也只是說要冷靜想想我們的關係,那我們的關係就是情侶啊,有什麼好想的。」

說到最後,玉離經一臉理所當然的看著君奉天,被注視的人反而愣了愣,輕笑出聲。

真是服了他,難怪當時只隔了幾小時便收到他的訊息。

「我以為你要冷靜十天半個月才有結果。」

玉離經聽了尷尬笑笑:「呃……,我第一時間也的確嚇到了,在路旁崩潰了一段時間,但之後再猛盯著你傳給我的那幾個字,推敲裡頭的字義,發現你根本只是問我們是不是情侶,所以鬆了口氣,就放膽說出一直很想說的話。」也幸好君奉天有傳照片來,讓玉離經確定他還是在乎自己的。

唉,該說玉離經果決,還是因為職業病的關係,把情人間的話語當公文合約推敲,最後竟然還看出裡頭的意思,最後就像談判般將了君奉天一軍。

「我真服了你。」君奉天苦笑,把那人拉來,狠狠地吻了一下。

糾纏方休,玉離經鼻尖蹭著君奉天的臉頰,並在他嘴邊輕道:「我也服了你,若我真的冷靜十天半個月,你不也要等這麼久?」

那幾個小時就夠玉離經難受了,更別說十天半個月。

「你值得。」玉離經,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我停止越來越愛你的心?

玉離經聽了愣住,隨即燦笑。琉璃綠眸帶點水氣,全然的信任與感激在眼中迴盪出對眼前這人深刻的愛慕,這模樣看得君奉天心馳神往,他將玉離經直接抱到自己腿上,親嚙著頸項,一手輕撫著懷中人的大腿內側。

玉離經感受到那人慾望逐漸膨脹,馬上擋住各種攻勢:「欸,不行不行,吃完早餐再玩。」

君奉天聽抿抿唇,切了一口鬆餅送到玉離經嘴邊:「張嘴。」

玉離經蹙眉微微往後退,卻撞進君奉天懷中,才要開口發難,鬆餅就這樣被塞進口中。

「我不是小孩,會自己吃!」塞了滿嘴食物抗議,君奉天卻繼續切著下一口鬆餅。

見他沒有停下的勢頭,玉離經輕呼:「夠了。」抓著君奉天的手,搶下刀叉,叉起一塊鬆餅餵君奉天。

君奉天挑眉點頭,表示鬆餅味道不錯。

玉離經看了微笑,繼續餵食男人:「之前說要做一桌好料的給你吃,等等一起下去買食材。」

「這邊就有。」君奉天輕撫著玉離經的腰臀,心想究竟要多久才能把他養胖點,但就算用上一輩子的時間他也願意。

玉離經苦笑要他別鬧。

君奉天尋思一會,問:「你怎麼突然要結婚?」明明一開始想著要結婚的是自己,當時提到結婚,玉離經的態度還不置可否,如今卻見他連結婚書約都找來,還偽造文書的自個簽得快樂。這樣的轉變讓君奉天感到好奇,他可不希望玉離經只是因為一時分離,而昏了頭想結婚。

被問的人怔住,流轉的綠眸逡巡在他剛毅卻溫柔的臉龐,鬆口氣般,放下刀叉,抱著君奉天。

「也算是被你逼急了吧,」玉離經將臉埋進君奉天肩窩,透過他穿著的背心汗衫嗅著令自己安心的氣息。

君奉天聽了蹙眉。

「決定的當下只想用這方式綁住你,不讓你逃走,」環著健實的腰,玉離經摩挲著他脊椎的曲線:「不過在冷靜下來後,發現……,與其說把你綁著,還不如說是強烈的想跟你一起走接下來的路……」說著,玉離經輕笑。

「一起與你笑著、哭著,一起走過春夏秋冬,與你一起回首來時路時,感謝有你一直在我身邊。」以前沒想過結婚這件事,因為婚姻對玉離經來說是一輩子的事,而如今,那個他想終生相伴的人就在他懷中,那玉離經還不趕緊把這人訂下來。

語畢,玉離經直起身,凝視著君奉天。

望進紅褐色深沉眼眸,他看到喜悅與感動,便繼續說:「你已經是我人生的重心,但我想更貪心的成為你的支柱,讓你離不開我,然後我們就這樣相互扶持面對未來的風風雨雨。」玉離經垂眸,湊上唇輕磨君奉天唇瓣。

君奉天輕嘆口氣後,吻上玉離經,一邊含糊的回答:「不要。」

被拒絕的人震驚地坐直身子,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君奉天:「什麼!」

欸,我好不容易清楚表達自己的想法,結果你竟然拒絕得這麼乾脆,有沒有良心啊!玉離經想想都要抓狂了。

君奉天放柔眉眼,淺笑道:「我不要風風雨雨,與你平靜度過一生不行嗎。」他伸手捏捏玉離經鼻頭。傻離經,在這件事上我怎麼可能會拒絕你。

對於未來,可能還有許多變數,但君奉天想,只要他還牽著這人的手,相互依偎,他便能安心面對人生中的各種光景。

發現被戲弄,玉離經惱羞的捶了君奉天一拳後,將臉埋進他肩窩,悶悶地,也歡喜地說:「好,都聽你的。」

君奉天輕笑,滿足地吻上他綢緞般的髮。

此生,有你便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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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ne內某一張靠窗的四人桌邊,落座三名神色各異的男人,即便店內放著輕快的Bossa Nova,閒散的氣息卻完全打不進他們周身。

君奉天一臉冷然;鬼麒主只將目光鎖定在自己兒子身上,一臉疼惜;玉離經則是眼神試探地逡巡在這兩人之間。

君奉天回來沒多久後,就說想見鬼麒主,玉離經想他可能是想提結婚的事,便幫他邀了鬼麒主,但三人一碰面,氣氛竟差到極點。

是怎麼了?既然要提結婚的事,為何還這麼低氣壓?而且玉離經明顯感受到君奉天的怒氣。

為了緩和氣氛,玉離經一手撫向君奉天臂膀,卻聽到鬼麒主咋舌。

「兒子,不準碰他!」鬼麒主聲音中帶著嫌惡。

玉離經瞥了鬼麒主一眼,不想理他。

「沒事。」君奉天明白自己的態度影響玉離經心情,將他的手拉下,牽著。

怎麼可能沒事。玉離經見他緊皺的眉頭,想也知道君奉天有事瞞他。

此時非常君送來餐點與飲料,帶笑地看了玉離經一眼後,不一會,便將傲嬌子抱到玉離經懷中,離開。

在接到貓之前,這桌都沒人說話。

玉離經撫著挪威森林貓附著長毛的頸子,傲嬌子仰頭伸長脖子,舒服地眯眼呼嚕起來。「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要說?」玉離經想這樣沉默下去還得了,所以出聲起個頭。

君奉天輕嘆口氣,冷冽地開口:「伯父,請問我這樣算是通過你的考驗嗎。」

雖是問句,但語氣卻十分直接到無禮的程度。

「考驗?」玉離經蹙眉看向鬼麒主,被看的人一臉不悅,正用力切著法式吐司。

「別以為我會這樣放過你,你看看你把我兒子搞成怎樣,他整整瘦了一圈,還不都是你害的。」就像把法式吐司當君奉天般,鬼麒主使勁戳了一塊,放進嘴裡狠嚼。

「到底怎麼回事?」吃著君奉天餵來的丹麥麵包,玉離經催促地問,他不喜歡被隱瞞的感覺。

雙手忙著抱貓的玉離經空不出手吃早午餐,不待他明說,君奉天便接下餵飽玉離經的工作。而這不用言明的默契,看在鬼麒主眼裡十分刺眼。

沒有停下對小情人餵食的人,直盯著鬼麒主道:「我去美國談的合作案是真的有公司想與我洽談,但他們人事問題,以及之後發生的侵權案,估計都是你在背後使力吧。」

「什麼!」玉離經不可置信地看著一臉坦然且得逞的鬼麒主。

鬼麒主勾起一邊嘴角,冷笑:「是又如何。」沒有說是,卻也沒有否認,玉離經就當他是應了君奉天的猜想了。

「你為什麼……」他知道鬼麒主不喜歡君奉天,但搞成這樣有必要嗎。

「我要讓我兒子看清你們這段感情有多脆弱。」鬼麒主得意地盯著憤怒的君奉天。

玉離經瞪大眼,他沒想到鬼麒主會反對到這種程度。

「我跟我兒子雖然不親,但我了解他,也只不過把你留在美國久一點,就足以讓你們產生問題。」鬼麒主挑眉,一語中的。

沒錯,他們的確因為時空的消磨而讓問題浮出檯面。玉離經皺眉。

見兒子開始思索自己說的話,鬼麒主繼續蠱惑著同桌的人。

「我的寶貝兒子就是什麼都好,都把別人放在自己之前,自然會忍出問題。但你的個性能包容什麼都不說的離經嗎?時間久了,我想你也受不了這樣的關係吧。」鬼麒主訕笑,喝了口香醇果酸味的肯亞AA。

「要不是最後你趕回來,估計現在我的寶貝兒子早就窩回家療傷了。說到底,你們就是不適合,與其之後才發現問題,還不如現在早點分一分比較好。我要的不多,只要你別再接近我兒子就行,雖然我已經金盆洗手,但要我為了寶貝兒子隨時回去當商業詐欺師,我很樂意。」鬼麒主一臉譴責君奉天多事的模樣,看得君奉天眉頭深鎖。

見那人沒有回應,鬼麒主轉而對玉離經笑得親切:「兒子,老爸我也不願意看你這麼憔悴,只是……」

「夠了。」玉離經一掃方才憤怒的神情,冷冷制止鬼麒主繼續往下說。

琉璃綠的眼眸平靜地直盯著自己父親:「你真想要老死不相往來?」

君奉天看向玉離經,眼中帶著複雜的情緒。

鬼麒主輕笑:「哼,如果可以,這是老爸我的心願啊。」看來兒子道行還不夠,三言兩語就被離間成功了。

玉離經嘆口氣,冷然道:「那你成功了。」

聽兒子這麼說,鬼麒主得意地伸手要拿帳單,卻被玉離經搶下,轉頭對君奉天開口。

「我們回705。」才說著,便抱起傲嬌子,一隻臂膀勾起君奉天的手肘要起身離開。

「玉離經!」鬼麒主趕緊喊住自己兒子。

都站起來的兩人低頭看著他,被呼喊的人淡然地說:「這不是你要的結果嗎。」目光掃向自己父親,鬼麒主被看得眉頭一凜。

鬼麒主深呼吸後,討好道:「兒子,不要激動,你先坐下,什麼事都好說。」

兒子,別嚇我啊,以往你再生氣也只是嗆嗆我,從沒有像今天這樣冷到骨髓發酸的眼神,還說走就走。

玉離經瞅著鬼麒主,眼中儘是不信任。

被看得難受的鬼麒主,隨即退讓:「好好好,你們都先坐下,我們好好談。」

「離經。」君奉天輕撫玉離經扳著的臉,緩和他的情緒,而玉離經一被君奉天輕喚,態度軟了下來。

玉離經蹙眉,氣惱地喃喃道:「他就是個騙子。」這話說給君奉天聽,其實也說給自己聽。打小以為最愛自己的爸爸,竟然在外頭害人騙人,當他終於弄懂自己父親究竟為何老帶著自己搬家,甚至不見一段時間,還讓自己寄居在育幼院,玉離經才明白,鬼麒主那常常與他笑鬧的嘴,在外頭是多麼舌燦蓮花地騙人;常蹦出新奇想法的頭腦,總轉著怎麼騙人的花招。

「兒子……」鬼麒主愣住,平常見玉離經癟嘴蹙眉早就習慣了,但現在同樣表情中卻透著深深的無力,這模樣看得鬼麒主心疼得緊。

「先坐下。」君奉天拉著玉離經坐回位置上。玉離經悶悶不樂地低頭盯著傲嬌子,不願抬頭見鬼麒主一眼。

「兒子,別這樣啊,你……你開什麼條件,老爸我都接受。」鬼麒主笑得痛苦,誰叫他這麼疼這唯一的兒子,現在見兒子要跟他斷絕關係,他哪還能坐視不管。

玉離經淡淡地,卻也帶著堅定的聲音道:「我要結婚,我要跟奉天結婚,然後你不準再鬧他。」仍然低頭盯著大貓,傲嬌子像在安撫他一般,額頭蹭著玉離經的下巴。

「你……。」鬼麒主難受得都要哭出來了,明明剛剛自己不是處於上風嗎,怎麼現在情勢丕變?

玉離經抬起眼,一臉失望的模樣,嘆口氣,無所謂的說:「……,我早就沒指望你了,以後我們各過各的,你就當沒我這兒子。」

他抿唇,鬼麒主馬上讀懂他接下來要做的事,趕緊伸手抓住從方才就一直沒開口的君奉天。

「你別讓他走!」

話才出口,玉離經便站起身。

「離經,好好談談。」坐在座位上的君奉天望著玉離經,站著的人眼瞬了瞬,又坐回去,低頭摸著傲嬌子,卻擺明不想再和鬼麒主有交集。

君奉天望了眼玉離經,兩人目光交會後,他看向鬼麒主:「我會好好照顧離經,也會勸他常跟你見面。」君奉天說得誠懇,鬼麒主見如今只有君奉天能左右自己的兒子,這會倒是想到另一個可能性。

鬼麒主瞇起眼看向君奉天:「我該不會讓你們感情更好了吧。」

君奉天點頭:「是,多謝你當時將我留在美國,所以我們把所有問題都說開,已經決定要結婚了。」

鬼麒主聽到他這麼說,咬牙翻了個白眼。以為剛剛玉離經說的結婚只是要氣自己,沒想到還是他們深思熟慮後的結果。

都怪自己多事。

「所以請你不要再從中阻撓,知道是你做手腳,離經心中打擊不小,畢竟你是他父親,唯一的親人這麼對待自己,他真的很難受。」君奉天淡然道,但話說得懇切,字字敲在鬼麒主心中。

「兒子……」鬼麒主盯著那幾乎將臉埋進長毛貓頸間的人。怎麼辦,他現在連瞪都不想瞪自己了。

「請你成全。」雖是請求,但話語中帶了點威脅的口吻。

鬼麒主糾結了好一陣子後,終於首肯:「好,我讓你們結婚,但兒子,你要常來看老爸知道嗎!」望著一直不肯露臉的玉離經,鬼麒主想他肯定是太感動了,但又怕自己發現,所以抱著貓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玉離經點點頭。

「還有,請你不要再有小動作,我想這才是離經最在乎的事。」君奉天追擊。

鬼麒主聽了煩躁地說:「好啦,知道了,不動就不動!」

玉離經悶悶傳來感謝聲:「爸,謝謝你。」

鬼麒主要哭了,平常玉離經都你啊你的叫,現在竟然喚他爸爸!

「嗚……,可惡!」鬼麒主捂著自己心窩。連說謝謝都這麼害羞不敢抬頭,天啊,我兒子怎麼這麼可愛!

君奉天瞄了眼一旁的小情人,對鬼麒主道:「還請你給離經一點時間緩緩情緒。」玉離經點點頭。

「嗯,好好好,兒子,老爸走了,你們什麼時候結婚,要我幫什麼都可以,記得跟我聯絡啊!」鬼麒主馬上起身,儘管肯亞AA還剩半杯,但他顧不得了,他光想到玉離經害羞地向他道謝還喊他爸爸,他就高興到要飛上天了。

「帳單我付就行。」君奉天伸手蓋住帳單。

鬼麒主看了凜然的男人一眼,眉尾一跳,嚥嚥口水,將一貫要出口的嘲諷吞下。

不行,現在兒子這麼聽他的話,嘴還是乖點。

玉離經終於抬起頭,笑著向鬼麒主道別。

鬼麒主最後高興地消失在lune門後,一邊笑道兒子終於對他笑了的話。

見鬼麒主走後,君奉天蹙眉看向喝著拿鐵的人:「行嗎?」

「當然行,怎麼不行?」玉離經看著君奉天慧黠地笑笑:「你沒看到他態度變這麼快,都不敢兇你了。讓他知道,要跟我建立好關係,從你下手最快,那他就不敢對你胡來了。」

玉離經一臉輕鬆地笑笑。

鬼麒主說他最清楚玉離經,玉離經何嘗不也是摸清自己父親的性子,所以用情緒勒索的方式讓鬼麒主一時無法反應,君奉天又在一旁強調自己在玉離經心中的重要性,最後自己再喊聲爸,再怎麼不願見他們結婚的人,最終都會放軟姿態。

也幸好他們默契夠,再加上君奉天幾次盯著玉離經,發現他低著頭根本只為了用傲嬌子擋住自己嘴邊的笑意,他才會對鬼麒主步步進逼。

君奉天雖不齒鬼麒主的行為,但由於他是玉離經唯一的親人,他也不願意硬碰硬撕破臉,能像剛剛這樣解決事情,對他而言再好不過了。

「你其實可以不要理他,他真的很煩。」玉離經用鼻尖蹭蹭傲嬌子的頭頂。

「他愛你,所以才會這樣。」也幸好鬼麒主最在乎的是玉離經,要不然這關就難過了。

「如果你也愛我的話,就快把我餵飽。」玉離經一副任性的模樣討著半盤還沒入口的早午餐,君奉天輕笑,繼續餵食情人。

見君奉天手執叉子一口口餵著玉離經,傲嬌子好奇地湊鼻去聞,玉離經隨即好笑的制止大貓,君奉天偶爾會伸手抹去他沾到食物的嘴角。

在櫃檯看著這一切的非常君苦笑。君奉天,我看以後你們倆還是別來我這消費好了,你沒看到旁邊幾桌都被你們閃瞎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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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離經請特休這段時間,兩人也沒有特別去那晃晃,卻在最後一天,君奉天覺得老窩在家不是很好,所以要帶玉離經出門走走。

「帶你出去。」這話玉離經常聽,這次終於得償所願。在育幼院最後一次見面時聽他這麼說,在一起後他也三不五時這麼念著,卻一次也沒成行。

對出門並沒特別執著的玉離經聽他這麼說,便想想既然君奉天想出門,那就出門吧。

 

一路上兩人閒聊著,玉離經也沒有注意到底要去哪,反正君奉天想去哪,他陪著便是,而最後駕駛將車停在一個讓玉離經愣住的地方。

「你……,怎麼想來這裡!」看向車窗外矮矮的圍牆,熟悉的大門,以往所有的回憶都一幕幕的湧現。

『小朋友,今天雲仙高中的哥哥姐姐們來陪大家玩囉!』

『天哥哥沒看過像你這麼乖的小孩了。』

『走,我們去吃點心。』

『離開之後,你可別忘了大家。』

他多久沒回來了?

此時早就下車的君奉天替他開車門,玉離經隨即鑽出車外,略帶點激動的情緒,輕撫著已有些歲月痕跡的圍牆。他還記得那兩年時間裡,他覺得這圍牆好高好高,隔著自己與不知道去哪的爸爸;時間久了,他開始冀望從圍牆上看到君大哥寬闊的肩與俊朗的臉。

而國高中時回來幫忙,覺得圍牆沒這麼高了,卻每每在到來與離開時,從圍牆外凝視著樹下空蕩蕩的石椅。當時,他彷彿覺得自己最美好的時光就這樣停留在某個時空了,每凝望一次都在悼念逝去的美好。

如今他看向那張石椅,被樹縫篩下的陽光鋪墊在上頭,正泛著耀眼的金光,對他而言那幾乎如王座般地存在。

玉離經笑著回頭牽起君奉天:「我們去找院長。」

君奉天靜靜地被他牽著,凝視眼前這人清瘦的背影,他的心突然漲滿著幸福。

若鬼麒主是個盡責的父親;若玉逍遙不這麼愛跟孩子玩鬧;若自己放任玉逍遙這般胡來……。只要任何一個可能出現,那他還有機會遇到玉離經嗎?

光這麼想,他就緊了緊握著的手。

他不願,也不能失去玉離經。

到大門前,玉離經才發現有點不對勁。

「等一下,也太安靜了吧。」不過育幼院沒有荒廢的感覺,只是這靜謐與以往充滿孩子嬉鬧聲的狀況差太多。

「院長。」玉離經一邊掃視著育幼院內,一邊大喊幾聲。

此時,君奉天卻將手伸進柵欄式的大門裡,在門鎖的地方摸索一陣後,門應聲而開,玉離經瞪大眼看著他。

「走吧。」君奉天才踏進去兩步,就被玉離經拉住。

「你……,擅闖民宅耶!」某大公司的法務部部長指控。

「沒人發現就不是。」某大公司的執行長意欲粉飾太平。

「不行,你這現行犯,而且我看到你犯罪了!」部長死都不肯踏出那步。

君奉天輕笑一聲,用力將玉離經拉進自己懷中,那人踉蹌的跌進厚實的胸膛,只聽得上頭醇厚的聲音問他:「你也是現行犯了,還是你要去警局自首?」

玉離經懊惱地說:「嗚……,誤上賊船!」

君奉天笑在喉頭,道:「看來院長不在。」說著,他一邊關上大門。

「那我們看看就走吧。」玉離經有點憂慮地張望。

是有多怕被發現自己是現行犯。君奉天在心中苦笑,將玉離經從自己懷中拉離,牽著他在育幼院亂晃。

兩個成人在遍佈孩童生活軌跡的地方走著,卻也讓他們走進過往,空氣中釀著陳年回憶的香醇甘美,不知是誰翻倒了那缸酒。

進入室內,玉離經在一面滿是相片的牆上找到時光的碎片鑲在某一隅。

「奉天,你看這張照片還在耶!」之前聖誕節時他與君大哥三人的合照,少年笑得有些勉強,但他的目光注視著小荔枝,眼神柔和得彷彿能包容小荔枝的一切,不論好壞。

玉離經蹙眉撫著泛黃相片中君奉天英氣勃發的臉龐。

「你變好多,卻也沒變。」

「嗯?」

「你看,時間把你變得這麼嚴肅,連頭髮都白了;但是你還是這麼優秀,還是這麼疼我。」說到最後那句,玉離經輕靠在君奉天胸膛,感受到君奉天富麝香的氣息襲來。

從後頭環著玉離經,君奉天嗅著讓他安定的清新氣味。

「你倒是都沒變。」總是讓我追著你的目光而行。以前對小荔枝是呵護照顧;現在對玉離經是愛憐寵溺。

玉離經聽了笑笑,轉過頭,湊上自己的唇,兩人唇瓣交疊糾纏,交換著使對方醉心的味道,並以此傾訴著對彼此的愛戀。

玉離經回身抱著君奉天,而他緊擁著懷中人,不知過了多久,舌尖追逐氣息的狂亂才稍稍收斂。

兩人不捨地分離,君奉天輕吻玉離經的鼻尖:「去看看其他地方。」

君奉天摟著玉離經的腰,走到院童宿舍的區域,道:「最後見面那次,我以為是最後一回走上這走廊。」

玉離經感受到君奉天的手上力道加重,安撫地一手搭在他的大掌上,輕蹭他手背:「我也沒想到竟然有重逢的一天。」

回到育幼院,更讓玉離經覺得這段感情能有結果,真是奇蹟。

兩人信步走向育幼院一隅的大樹,玉離經有點激動地看著那張石椅。

「我以前最喜歡的,就是你在這說故事給我聽的時候。」玉離經拉著君奉天坐下。

轉頭望向男人,玉離經見一道道細碎光束熨著君奉天的髮梢、眉尾與鼻尖。或許是心理所致,抑或是陽光溫熱著他,玉離經覺得君奉天的氣息霸道且強勢地擄向自己。

像是重疊了他年少時的霸氣,玉離經動搖地道:「有件事我不得不說。」收到君奉天詢問的眼神,玉離經繼續道:「那本書我早就看完了。」

「都過了這麼多年,自然如此。」君奉天不懂這有什麼好坦白的。

玉離經苦笑,他就知道君奉天會誤會:「我的意思是……,早在進育幼院前,我就看完那本書了。」

君奉天怔愣一會後,問:「都看得懂?」

「嗯,看得懂。當時我只想得到用這種方式留你在我身邊。」盯著與君奉天交握的十指,他覺得有些愧疚,自己小小年紀竟然騙了君奉天。

「為什麼?」其實玉離經可以不用這樣,因為他一到育幼院,君奉天就注意到他了。

「當時我只覺得,這個大哥哥好帥喔,我想跟他多說說話,不過每次天哥哥玉姐姐在講故事時,你都只在一旁看著,所以就拿出那本書問你可不可以講故事給我聽了。」玉離經嘆口氣:「你沒想到我從小就會這樣用心機吧。」真不知道是遺傳到誰了。

指腹蹭著玉離經的虎口:「我以前一直以為你會被鬼麒主影響,所以很擔心你,甚至還去你就讀的國高中看能不能遇到你,想看你過得好不好。」君奉天回想那段焦慮的時光,每回的撲空都心澀極了。

「我怎麼都沒看到你!」玉離經這時有點後悔自己老愛在學校磨蹭個半天才回家。

「我也沒看到你。只是最後一次終於看到你正跟墨傾池在冰店笑得快樂,覺得你能好好照顧自己,就再也不去找你了。」君奉天眉眼間透著寂寥,看得玉離經心疼。

玉離經將頭靠在他的肩上,喃喃道:「來找我,跟我講話,把我帶走啊……」

「現在找到了。」君奉天吻吻玉離經的額頭。

那些年如平行線的兩人,不知做了什麼努力,逐漸讓線靠攏,最後交疊在一起。

「我不想再失去你。」君奉天收緊握著玉離經的手。

「我也是。」玉離經笑著用頭蹭了蹭君奉天的頸窩。

「所以……」君奉天從軍大衣口袋取出一只黑色天鵝絨盒子,玉離經看了彈起來。

「什、你要幹嘛!」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君奉天才要鬆開玉離經的手,轉身屈膝,就被玉離經拉住。

「不准跪!」硬將君奉天拉回石椅上。

「這沒有誰求誰的,所以不可以跪。」君奉天以為只有他才想結婚嗎,而且他不想看君奉天對自己屈膝,他們愛彼此的心都是一樣的。

君奉天無奈地笑笑,將盒子打開,裡頭躺著兩枚款式簡單的白金戒指。

灑落的陽光將戒指照得耀眼,彷彿刺傷了玉離經的眼般,他蹙眉眨眨眼,視線變得模糊。

「跟我結婚。」儘管之前回來台灣那天,玉離經已經問過他了,但他沒有給予明確答覆,而如今,他要正式向這永遠能左右自己心緒的人求婚。

「嗚……,你……」眨眨眼,幾滴驚喜與感動濺上絨布盒與君奉天手上。

搞得這麼正式做什麼啊,害他都說不出話來了。

「別哭。」蹙眉伸手抹去玉離經的淚,明明發誓只讓他在床上落淚,現在卻見他淚水成串滾落,儘管是喜極而泣,君奉天依然不捨。

「你……」想說話,但湧上心頭的情緒一時太多太滿,堵得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放下絨布盒,君奉天將玉離經攬進懷中。

「不哭了,你哭得我心都痛了。」溫潤的嗓音輕響,說在玉離經耳邊,迴盪在他心底。

嗅著君奉天因陽光而溫熱的氣息,麝香帶點柑橘的香味探進鼻腔中,他覺得自己下半輩子就這樣沉浸在這味道,光想就感到幸福得無法無天了。

「我……」吸吸鼻子,玉離經努力調整情緒:「我會不會太幸福了。」玉離經現在才知道,原來幸福是可以觸摸擁抱的;這會也才發現,幸福的溫度暖到有些燙手了。

「擁有你的愛,我也覺得很幸福。」君奉天在他耳邊細語。

玉離經聽了收緊臂膀,任性地說:「我不讓你逃走了,我要你跟我一起平靜的過下半輩子。」他原本有點焦慮,如果這樣的幸福稍縱即逝該怎麼辦。但聽到君奉天這麼說,他才發現,擁有君奉天的愛,便是幸福。因此他們只要還深愛著彼此,傾訴著對彼此的情意,那這幾近心疼的幸福便沒有告終的一天。

玉離經還記得他之前說的話,君奉天勾起唇角:「我不會逃。」

玉離經笑著鬆開君奉天,卻見自己將他的軍大衣哭得亂七八糟,苦笑伸手抹去水痕。

「對不起。」好好一件衣服被我哭成這樣。

君奉天輕笑著將他撫著自己的手執起,取出戒指,戴在無名指上。

修長的手指套上一枚樣式簡單大方的白金戒指,那模樣看得君奉天炫目,執起手,吻上戒指,也吻上玉離經的心。

「奉天,我想跟你結婚。」說著,將戒指套進君奉天左手無名指,伸手撫著他剛毅的臉龐,獻上自己的吻。

育幼院的一隅,不再是稚嫩的聲音與少年對談聲,取而代之的是長成的兩人互訴情衷的低語,及對彼此承諾的呢喃。他們說著什麼,沒人能聽得清楚,因為他們只要說進彼此心中,那便足夠。

初春的陽光懶洋洋地輕擁著樹下這對有情人,灑下來自上天的賜福,點點映在他們交握的雙手;糾纏的雙唇;濕濡的羽睫上。誠摯地給予溫暾的祝福,望他們得償所願,相依偎地看盡人生。

 

離開育幼院時,是君奉天關上大門的。

「好可惜,沒遇到院長,你也想見見院長吧。」望著沒有人氣的育幼院,玉離經惋惜道。

「嗯。」君奉天淺笑。

離經,你以為只有你會耍心機嗎?

早在幾天前他便特地去電通知院長,他要在育幼院求婚,尹瀟深怕孩子們會影響他們,最後說好這天將大家帶離育幼院,還特別不鎖門,並告訴君奉天開門的方式,他才能這麼自然地擅闖私人禁地。

「走吧,看你要去哪走走,或是直接回家?」戴了戒指後,玉離經總不自覺地將目光放在上面。

「回家。」牽起玉離經的手,兩人慢步前去取車。

「好啊,回去我弄點吃的,早點休息,我明天終於要上班了。」說到上班,玉離經又看看自己左手無名指。不知道明天去公司會不會被發現戴了戒指。

見玉離經一直看著戒指,君奉天竟然有點吃味。

「離經。」輕喚一聲。

「嗯?」

「你只能看著我。」說完,低頭吻著小情人以示懲戒。

「嗯。」在君奉天口中回應,玉離經在他唇間嚐到一點點的酸味。竟然跟自己送的戒指吃醋,玉離經覺得他從沒這麼可愛過。

夕陽西下,將他們的影子拖得長長的,交握的手與廝纏的唇,都被烙印在柏油路上,好長好長,一如他們之後相伴的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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